第19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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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整個州營的兵衛已達到了二千六百多,而這些兵衛中,有好些原本就是從這個兵營被退回去種田的,所以一聽到招募,這些人很快就過來報了名。

林遠秋可以肯定,再有一個月,自己就能把永寧州原本三千兵衛的總數給招齊了。

今日是大年三十,雖兵營中並冇像城中的大街小巷那樣處處掛著燈籠,可年味也是足足的。這不,每間營房門外都有春聯貼著,這是鐘錦安和鐘錦華特地讓妹夫給寫的。

除了張貼春聯,還有就是年三十的夥食了。為了讓兵衛們過個好年,昨日夥房裡可是把養著的十幾頭大肥豬全都殺了,然後 豬頭,鹵豬耳,燉大碗肉,一大早夥房裡的十幾個夥伕就開始張羅上了。

等林遠秋他們到了兵營時,正是豬頭肉煮的最噴香的時候。

今日要去毛沿村的九百名兵衛,差不多都是五年以上的老兵,是鐘榮精挑細選出來的。

這些兵衛的身手雖談不上出色,可性子卻是穩重的那種,畢竟今日的行動需要埋伏在野外,若是沉不住氣露出馬腳,那就前功儘棄了。

毛沿村共有民房五十多間,除去臨近山腳的二十來間,剩下的三十多間林遠秋把它們一一做了分配。

按正常來說,靠近村口的那幾間宅子肯定首當其衝,想來山戎人過來時最先光顧的也就是這幾間,所以他們的主要兵力自然也是這些宅子,至於靠後的宅子,肯定也不能忽略。

那日林遠秋去毛沿村檢視時,就把村裡大致的地形圖給畫了下來,特別是房子的分佈,所以這會兒照著圖紙安排起來很是得心應手。

“咱們儘量把人引到最前排的幾間宅子裡。”

林遠秋覺得,他們這邊隻有同步動手,在安全上,才能最大程度的得到保障,不然這邊已經出手了,那邊還有不少山戎人在村道上或者圍牆外,到時恐怕就要硬踫硬了。

不是說他們冇有勝算,而是能儘量減少自己這邊的傷亡纔是最好的結果。

行兵佈陣,激勵士氣。

林遠秋指著最前排的一間宅子對一旁的王永清下令道,“王百夫長,你領黑虎營就蹲守這間宅子,切記,等山戎人進院子後,再動手,可知?”

王永清抱拳單膝,“是,下官聽令!”

“周百夫長!”

“下官在!”周興河躬身。

林遠秋指向另一間宅子,命令道,“你領白虎營的兵衛蹲守此處!”

周興河單膝跪地,朗聲道,“是,下官領命!”

自鐘榮接管兵營後,就依著涇州大營那邊的管理,讓每個百夫長給自己的百夫隊取了名號,所以纔有瞭如今黑虎營、白虎營等這些稱呼。

隨後,林遠秋把剩下的幾間宅子也都一一做了分配,而靠近山腳的那些,則安排了兼顧。

“李百夫長!”

“下官在!”李金山躬身。

林遠秋手指著進村的唯一通道,再次下令,“本官命你帶領一百兵衛駐守村口,若有山戎賊人逃竄出村,格殺勿論!”

李金山中氣十足,“是,下官領命!”

一刻鐘後,九百兵衛就在校場集合了。此刻每個人的腰間都綁著一隻裝滿火油的陶瓶,瓶口則塞了木塞,這樣等行軍時,火油纔不會漏了出來。

等到了毛沿村,兵衛們就會把木塞取下,換上帶著布引信的棉布塞子,到時一聲令下,兵衛們直接把引信點著了,然後丟擲去就成。

除了裝了火油的陶瓶,弓箭和砍刀也是必備的,有了弓和箭,就能防止山戎人爬牆出來。至於砍刀,自然是近身搏鬥時用的。

最後就是棉被,每個兵士背上都有一床棉被背著。

方纔林遠秋直接給大家做了綁棉被的現場示範,方方正正的背在身上,除多了十來斤的重量,其他倒不覺有礙事的地方。

很快,十幾名夥伕抬了熱氣騰騰的饅頭過來,每個饅頭裡都有一大塊豬肉夾著,夥伕們拿出油紙,然後四個饅頭一包,挨個給大家分了過去。

而兵衛們,接到饅頭後馬上塞到了衣襟裡,很快,大家的胸口就被饅頭抵的熱乎乎的了。

至於水,自然是不用帶的,現下到處都積著雪,口渴時抓一把塞進嘴裡就成。

林遠秋接過饅頭後,也直接塞進了衣襟,此時的他,滿臉嚴肅,看了看在場的所有兵衛後,林遠秋高聲道︰

“食君祿,解君憂,諸位可還記得本官曾與你們說的話,本官說過,凡兢兢業業、恪儘職守者,自少不了給他的嘉獎,此話一直有效。今日凡參與殺敵者,每人獎銀二兩。另,抓得敵首者,不論生死,都獎銀三十兩,聽明白了嗎?”

“明白!”聽到居然有三十兩的嘉獎,眾兵衛嗓音嘹亮。

林遠秋舉劍,“出發!”

隨即就帶頭出了兵營,鐘榮緊隨其後,接著便是各百夫長和領著的兵衛,很快,近千人的行軍隊伍浩浩蕩蕩往毛沿村而去。

若在平時,三十多裡路隻需走上一個半時辰就能抵達,可現下地上有積雪堆著,行進起來,速度自然就冇那麼快了。

臨近午時出的營,期間每走半個時辰會安排歇上一會兒,等到了毛沿村時,已是申時正了。

林遠秋很慶幸自己今日穿了鹿皮靴,否則在雪地上走了這麼久,早就鞋子打濕,水滲進鞋肚子裡了。

至於兵衛們,自然不用擔心,今日他們穿的都是馬靴,馬靴用的豬皮,也是不易進水的。

這會兒離天黑差不多還有兩個時辰,雖看著時間還寬裕,可林遠秋不敢耽擱,很快傳令下去,讓大家依照先前的計劃,把現場佈置了起來。

鐘榮領著兵衛去了院子裡的柴房,不多會兒,就把前幾日存放在那裡的幾十盞油燈拿了出來。

有兵衛上前,把宅子大門上的鎖給撬了。然後每間屋宅內都各放了一盞油燈,再把北麵其中一個窗戶的窗栓打開。

接下來就是最最關鍵的一環了,那就是把大門關上,門後背用木頭頂住。

而頂門的技巧,能決定山戎人把大門推開的時間,按照今日的計劃,自然是多花上一些時間最好了,這樣就能保證山戎人全都進了院子。

頂門的木頭,前幾日就已經準備好了,這會兒直接抵上就成。

在這一方麵嶽父他們是行家,林遠秋就冇有參與,他現在正和幾個兵衛一起,給從軍營中帶過來的二十幾隻雞綁上腿,然後再往頭上罩上一個黑布帽,這些布帽還是林遠秋特地讓娘給他縫的,小小一個套在雞腦袋上剛剛好,帽沿上還有兩條細布繩,繫上之後就不怕它掉下來了。

最後,這樣戴了帽子的雞,大家在每間宅子的堂屋都放上了一隻,再倒扣一個籮筐,把捂了眼楮的雞罩在裡麵,籮筐上又找了些破瓦罐或瓦罐碎片壓著。

忙好了這一切,兵衛們便從北麵窗戶撤出。

林遠秋最後看了看堆在院牆內的一捆捆芒草,因擔心山戎人會瞧出異樣,所以芒草的擺放是很隨意的那種,不仔細琢磨,根本發現不了有不對的地方。

撤出院子後,接下來便是蹲守了。

鐘榮朝眾百夫長揮手示意,百夫長得令後,很快領著自己的手下兵衛掩藏了起來。

其實四處都是雪,要藏身並不難。兵衛們找了一個稍微不顯眼的地方,打開包裹了白布的厚棉被,然後半床墊在身下,半床蓋在身上,最後把腦袋往裡一縮,老遠看去,就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了。

林遠秋相信,等到了晚上,哪怕離的再近,也發現不了這裡居然是一團被子,肯定都以為是雪堆呢。

而躺進被窩裡的兵衛們,簡直對他們的知州大人佩服的不行。大冬天的,有這樣一床厚被子裹著,寒風再是凜冽,也吹不到他們身上。

摸了摸懷裡的夾肉饅頭,還是熱乎乎的,冇等眾兵衛把流到嘴邊的口水咽回去,就聽到三聲清脆的哨子聲,先前可是說好的,三聲哨子的信號則代表可以吃飯的意思。

哈哈,終於可以開吃了。

眾兵衛迫不及待從懷裡掏出了油紙包,打開,四個夾了噴香豬肉的大饅頭很快就露了出來,眾兵衛最後再吸溜了一下口水,開飯。

林遠秋也不例外,忙活了大半日,他早就前胸貼後背了,特別是腳底板那裡,絕對走出了水泡。林遠秋邊吃饅頭邊想,等這次事情結束,自己的晨跑一定要練起來了,不然這腳力實在太丟人了。

到底都是紀律嚴明的,近千人的吃飯場麵,居然冇發出一點聲響,有的隻是香氣四溢的肉香。

天漸漸暗了下來,等西邊的光亮隻剩下最後一抹時,鐘榮又吹響了嘴裡的哨子。

這時就有兵衛飛快從被子裡鑽了出來,然後動作迅速的從開著的窗戶跳進了屋,片刻後,三十幾間宅子裡都有了光亮,這是把屋裡的油燈給點上了。

點燈兵衛跳出窗戶,然後做著最後的掃尾,先把窗戶關嚴,再是院門,從裡栓上,等檢查過後冇發現遺漏,就紛紛翻出了圍牆。

所謂甕中捉鱉,即是在大罈子中捉甲魚,好以此形容要捕捉的對象已在掌握之中,輕而易舉或者很有把握就能得到。

林遠秋的甕中捉鱉也一樣,這會兒甕蓋已經打開,接下來他們要做的,便是耐心等著山戎人入甕了。

至於不同之處,應該就是,他們今日是為了甕中燉鱉而來。

看著棉被外越來越暗的天色,眾兵衛頭一回生出山戎人快點來的期盼。

……

第203章

甕中燉鱉

等待的時間,總顯漫長。

不過兵衛們並不著急,一個個的目光都集中在通往村口的小道上。這副不急不躁的模樣,除了他們本身過硬的軍人素質,最主要的還是有厚棉被裹著的緣故,否則被刺骨的寒風連刮好幾個時辰,再是沉穩的人,也難免會生出急切來。

相比起兵衛們的淡定,此刻的林遠秋倒是有些心急了,這會兒已差不多戌時正,也就是晚上八點多了。

都這個點了,今晚山戎人還會過來嗎。

可想到這個時節正是北戎糧食最缺乏的時候,林遠秋又對他們的到來有了信心。

山戎屬遊牧,而遊牧民族的生活一直備受氣候的影響,每年的春季和夏季,是牲畜懷孕產崽的季節,也正是他們最忙碌的時候,所以這兩個季節,山戎人基本不會往這邊來。等到了物資匱乏的冬季,為了安穩度過寒冬,山戎人就會打起旁的主意。加之這個時候也冇了春、夏季的忙碌,他們自然放開手,四處搶奪了。

林遠秋的左邊是嶽父的被窩,右邊則是鐘錦安和鐘錦華的,對於嶽父和兩個舅子的舉動,林遠秋自然明白,這是把他夾在中間,好隨時保護著呢。

自來到塞北後,林遠秋就一直受著這樣的待遇。若是出城,必定有嶽父他們相隨,這般時時守護,林遠秋心裡要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。

再想到嶽母她們都還在京城,先前聽嶽父和舅兄們的意思,他們三人是準備一直待在塞北,直到他的知州任期結束,纔會離開。

這讓林遠秋更是過意不去。

其實林遠秋不知道的事,他的嶽父和兩個舅兄,如今正樂在其中呢。

特別是鐘榮,原本他還想著這輩子怕隻能在家裡待著了。可自從跟女婿來到塞北幫著掌管州營兵衛後,整個人彷彿又回到了涇州大營的時候,精神狀態也是前所未有的好,每日帶領兵衛們練武、練兵,再也不會覺得自己一身功夫冇有用武之地了。

至於鐘錦安和鐘錦華,那就更不用說了,在他們看來,幫著父親打打下手,與兵衛們一起切磋武藝,實在比守城門好多了。

說實話,雖妹夫的三年任期未到,可鐘錦安和鐘錦華已經開始擔心離開軍營之後的事了,到時得多無聊啊,要是能一直待在兵營就好了。

若林遠秋知道舅兄們的心中所想,肯定會感嘆上一句,不愧是驍勇善戰的忠勇伯後人。

據林遠秋所知,除瞭如今的忠勇伯,也就是嶽父的嫡兄,前兩任忠勇伯都領過兵打過仗,且都是有勇有謀的。

想來嶽父和舅兄正是遺傳了他們吧。

“下雪了。”

林遠秋正準備從被窩裡探出頭,好朝村口處看看,就聽到了嶽父的驚訝。

下雪了?

他忙仰起臉去感受,果然,片片小雪花落在了臉上,冰冰涼涼的,讓林遠秋的心一下子空落落了起來,看來,今天他們怕是要白忙一場了。

鐘榮也有些失望,連著準備了好幾天,結果白期待一場。

唉!

冇等鐘榮嘆完氣,遠處隱約有“嗒嗒嗒”的馬蹄聲傳來。

聲音有些雜亂,一聽就是來了很多馬匹的樣子。

來了來了,終於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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