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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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個好辦,用豬胰油抹抹就成了,我房裡就有,也是三柱這次買回來的,不貴,就兩文錢一盒,不然我這手也做不了繡活。”

馮氏邊說邊把手遞給周氏看。

春梅和春秀從吳氏房裡走了出來,“三嬸,我們也想跟您學繡花!”

春梅今年十二歲,是周氏的女兒,春秀今年十歲,是劉氏的女兒。

兩個小姑娘是被吳氏催著出來的,吳氏邊催邊罵,兩個傻丫頭,這可是繡花手藝,要是學會了,將來嫁去婆家,腰板子都能挺直不少。

馮氏一聽,自然不含糊,大手一揮道,“教教教,全都教全都教,明日讓春燕和春草也跟兩個姐姐一起學起來!”

此時窩在炕上玩著翻繩的春燕和春草,並不知道,從明日開始,她們“吃喝玩樂”的小日子就要結束了。

……

今日的溫度又往下降了些,也是,這都進入臘月了,不凍人纔不正常呢。

此時已近申時,街麵上的行人少了不少。

文堂書肆裡。

高掌櫃正翻著日歷,細數著書院放假的日子。

他們書肆的生意大都依著書院裡的學子,等書院放假了,肯定會清冷上不少,高掌櫃準備趁著這個空檔,把庫房裡的貨好好盤點一番。

店夥計也冇閒著,去後堂拿了掃帚後,就準備去店門口掃上一掃,這是每日店鋪打烊前必做的事。

所以當林三柱看到這一幕時,不免有些慶幸,幸好今日碼頭早些收工,否則等關了店門,自己就的得等明日再來了。

看到林三柱,高掌櫃有些驚訝,他還以為上次的硯台價格,讓這人望而卻步了呢,冇想到人家又來了。

隻是,不知今日過來,是不是來買硯台的。

林三柱掏啊掏,今早出門前,他就把兩吊錢放在了身上,擔心扛麻袋時會不小心掉了出來,他還特地用布帶纏了,所以這會兒拿著比較費勁。

“掌櫃,上次那個巴掌大的硯台還在嗎?”

終於掏出錢袋的林三柱,心裡有些忐忑,可別自己好不容易攢夠了兩百文,結果兩百文的硯台飛了。

那日他可是問過了,剩下的那些硯台,就冇有一個不超過兩百文的。

啥叫巴掌大的硯台,高掌櫃忍不住想笑,明明是思州石硯好嘛。

高掌櫃不知道的是,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居然要賣兩百文的這件事,早已在林三柱心裡深深烙了印,對他來說,這幾日自己扛的哪裡是麻袋啊,明明是硯台好嗎。

買好了硯台,林三柱並冇急著回家,離牛車回村還有半個來時辰,他想趁著這個時間,抓緊去肉攤買點豬肉和大骨頭,還有那炒花生和炒瓜子,林三柱也準備稱上一些。

這天陰沉的厲害,說不定明日就有大雪下來,到時被封堵了路,要想再來鎮上,就不知道是啥時候了。

這樣想著,林三柱又多買了兩條魚,再過幾日就是全族宴了,屆時總要有一兩道上的了檯麵的菜才行。

……

第17章

全族宴

屋外下著雪。

灶房鍋裡熬著豬油。

這肉還是那日林三柱從鎮上買回來的,剔下的大肥肉,周氏切成了均勻的小塊,再往鍋裡加瓢水,熬出的豬油保證雪白細膩。

至於剩下帶五花的部分,自然是用來煮紅燒肉最合適了,就著剛熬過油的熱鍋,周氏把肉全倒進鍋裡翻炒,等炒至肉麵焦黃後,再往裡抓幾顆八角和桂皮,接著是醬油,鹽,還有水,而後蓋上鍋蓋,小火慢燉兩刻鐘,最後大火起鍋,這樣一大碗色澤誘人的紅燒肉就做好了。

聞著味美的肉香,周氏心裡得意的同時,又忍不住有些感慨,都說“啥事都經不住多練”,這不,自小叔子連著好幾日都有買肉回來後,自己試手的機會多了,燒肉手藝也就練出來了。

見紅燒肉已經燒好,劉氏忙快步去婆婆房裡把草籮子拿了過來,把裝肉的陶罐小心放進去後,她又把草籮重新抱回到正房的暖炕上。

草籮保溫,加上底下的熱炕烘著,等待會兒開席往外端菜時,保證還是熱乎乎的。

今天是林氏族人開全族宴的日子。

雖定在下響開席,可桌席上的飯菜,肯定要早早準備起來才行。

是以,才吃了早飯,妯娌三人就已經在灶間忙活上了。

熬油,煮肉,煎蛋卷,再加上一大碗豆腐和一碗蘿蔔燉大骨,以及待會兒的燒全魚,算是湊齊了六道菜。

吳氏難得舀了三斤大米出來,吩咐周氏先用溫水浸了,到時候再放到鍋裡蒸上。

周氏點頭應下,心說,今日又是魚又是肉的,家裡娃兒可都有口福了。

她抬頭看了看天,離未時開席還有些早,這會兒除了還有兩條魚未收拾外,其他幾個菜都已準備的差不多了,遂解下衣(圍裙),往灶膛邊上一坐,就與馮氏劉氏說起了刺繡的針法來。

這是周氏這幾天常做的事。

自開始學刺繡後,她就一門心思撲到了上頭,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和忙家務,其餘時候,都在練著刺繡針法。

用馮氏的話說,那就是,大嫂是這些人裡麵學的最用心的一個。

按理來說,照周氏逮空就練的做法,應該很快上手纔對。

哪知一連好多天過去,就是初學的春梅和春秀,都能繡出簡單的花葉來了,可週氏,卻還在幾種基本針法裡頭疼,不是捲了線,就是打了結,以及不停被繡花針紮了手。

這不,幾天下來,那捏著繡布的幾根手指上,林林總總被紮了不下二三十個針眼,哎呦,可痛死她了。

周氏實在想不明白,為啥拿繡花針和拿縫衣針的區別會這麼大呢,自己縫補衣裳時,不是挺拿手的嗎。

若是換作往常,周氏早就一把甩開繡布,懶得再去煩了。

可現下,她迫切想攢些私房呢。

這段時日,大兒子說親的事,如同秤砣似的壓在周氏心頭,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,幾乎一有空閒,她就會在心裡估算著說親時的各種花銷,謝媒、送彩、下定,聘禮聘金,以及其他種種開支。

可不管周氏怎麼算來數去,都避免不了這是一筆嚇人的支出。

其實,這要是換做別的稍微寬裕一點的人家,這些都不算什麼事。

說來說去,還是家裡太窮鬨的。

鄉下人雖不講究大戶人家的三書六禮,可該有的聘禮果擔也是不能少的。

前日,周氏特地向桂子娘打聽了他們家給女方送彩的事,桂子娘告訴她,光七樣糕餅、八樣果子就花了半吊錢,另外還有九禮擔啥的,周氏掰著手指算了又算,發現單一個送彩,就需支出兩吊錢,這還冇算上後頭給女方的聘禮聘金。

真是越算越讓人頭疼。

雖兒子說親的開銷屆時都從公中出,可週氏太清楚家裡的情況了,在她看來,公婆手頭的存銀有個五兩就頂天了,到時就算把這些銀子全都用上,那也是不夠的。

何況,遠鬆也馬上到了說親的年紀,她這個當大伯孃的,總不好隻顧著自己兒子吧。

也不怪周氏會這麼著急,時下男孩子說親基本都在十五歲的年紀,等定下親事後,再過兩年便會娶媳婦進門。

這樣的做法,在眾人心裡早成了理當如此,若是哪家有所不同,便是奇葩了。

就比如桂子,就因為拖到了十七歲才說上親事,這兩年被人說成啥樣的都有。

有說桂子太憨傻才說不上親的,也有說是因為桂子娘太摳門的緣故,更有缺德的說桂子怕是不行吧,氣得桂子娘去那家人門口足足罵了三天。

周氏清楚,桂子前兩年之所以說不上親事,就是因為家裡窮。

而現下,自家家境還不如桂子家呢。

所以她心裡能不焦急嗎。

這也是周氏下狠心努力學刺繡的原因。

若是學成了,那她就可以試著做些繡活送到鎮上去賣,不管能掙多少,哪怕隻有四五文,可積少成多,到時也能派上些用場的。

“大嫂,要不待會兒就讓我來醃魚吧,你看你這手指頭上全都是針眼,到時不知是醃魚,還是醃豬蹄呢!”

說罷,馮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。

一旁的劉氏也跟著前仰後合。

周氏翻了個白眼,“笑啥笑,有啥好笑的,我就不信你倆拿針時冇戳過手。”

馮氏不服,“可我倆哪有大嫂你下手狠啊,哎呦,這可都是自己的肉呢,大嫂你可真狠的下心,哈哈哈……”

劉氏點頭如搗蒜,“對啊對啊,大嫂你對自己也忒狠了點,哎呦,我的肚子,哈哈哈哈……”

想到一針下去,周氏痛的又是蹦又是跳的樣子,劉氏和馮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。

見兩弟媳捂著肚子,就差笑滾到地上後,周氏三兩下捲起衣袖,往兩人腋下撓了過去。

馮氏和劉氏當然怕癢,左躲右閃間坐著的小條凳往後翻去,妯娌三人當即滾成了團。

條凳後頭堆著引火的碎稻草,這下,周氏劉氏還有馮氏,全都成了貓。

三妯娌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
馮氏抓起稻草,想往大嫂二嫂頭上再來幾下。

結果就聽門口“啊哼”一聲,緊接著,沉著臉的婆婆和她手裡的大掃把,很快就出現在妯娌三人的麵前。

說實話,看到三個兒媳相處融洽,吳氏欣慰的同時,也是打心底羨慕的。

想當年,自己跟長房的那位就冇這麼和睦過。

隻是羨慕歸羨慕,她一個當婆婆的,婆威可不能倒。

哼,給她們一人一掃把都是輕的,特別是老大老二家的,都快當婆婆的人了,還冇個正形,頂著滿頭的稻草,就跟兩個傻婆似的。

……

三房屋裡。

林遠秋拿著毛筆,正一筆一劃認真抄寫著千字文,而放在炕桌右上角的,就是那方新買來的硯台。

如今這隻硯台,林遠秋可寶貝著呢。

可以說,從林三柱把硯台遞到林遠秋手上的那一刻,他就打心底喜歡上了這隻硯台。

這是一款黑色的石硯,長方形的硯身,四角磨圓,盒蓋如饅頭狀輕微鼓起,蓋身上頭除刻了一隻展翅欲飛的白鷺,還刻了兩片脫俗清新的荷葉。

且不管是白鷺還是荷葉,用的都是大寫意的刻法,這也是前世林遠秋學美術時,最喜歡的畫工。

打開硯台蓋子,裡麵分成了大小兩格,大的這邊用來加水磨墨,而小的這格,則可以擱墨條,或是刮筆調鋒。

因著今日的全族宴,王夫子特地給學生們放假一天。

林遠秋準備趁著休息日,把剩下的千字文全給抄出來。

自上次王夫子借書給他,到現在已過去了十多日,兩本書中的百家姓,林遠秋已經抄寫完成,剩下的就是這本千字文了。

其實要不是有簡繁體字的差別,林遠秋可以不用參照,就能把百家姓和千字文給默寫出來,畢竟這兩本書對他來說,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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