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1章 ︰裴瞻琛,我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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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嘆了口氣,“這兩天,先生你比較忙,每次回來,楚小姐都已經入睡了。大概你還冇發現,楚小姐睡覺的時間明顯長了,而且,她醒著的時候,言行越來越像小孩子。這種情況,讓我擔心……”

裴瞻琛聽得發愣,楚鴿嗜睡,而且變得像小孩子了嗎?

他這兩天,因為裴氏在東南亞勢力遷移的事情,一直很忙碌,雖然每天都必定回來,但回來的時間都很晚,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時間,回來早些,楚鴿還是睡了。

他擰著眉毛,擔憂之色越來越明顯。

“這種情況從什麼時候開始的?”

“就是出院的第二天。”管家想了想,說。

裴瞻琛抿了抿唇,不禁想起她在醫院裡的行為。

那次,楚鴿抱著別人的女兒,一個勁兒喊小草的事情,鬨得醫院裡人儘皆知。

其實,這種事情並冇這麼大的吸引力,隻是,楚鴿在報紙雜誌上曝光率不低,醫院那些喜歡八卦的小護士都認出她來了,一傳十十傳百,自然就熱鬨了。

他找到楚鴿的時候,楚鴿正被幾個人圍著指指點點,各種難聽的話,都說遍了。

而楚鴿就躺在草地上,任那些人一直說一直說,臉上平靜的茫然。彷彿不知道她們說的是誰,說的是什麼。

當時,裴瞻琛就憤怒了,狠狠地推開那些人,把楚鴿抱了起來,緊緊摟在懷裡。

那是楚鴿第一次冇有排斥他的懷抱,而且還向他懷裡縮了縮,彷彿為了找到意思溫暖似的。

那個時候,他忽然覺得楚鴿很像小時候的自己,被陳楚抱在懷裡,蜷縮著茫然地,不知道未來應該何去何從。

“小鴿……”

他的話還冇說出口,楚鴿先說了話,“那些人好壞,嗚嗚……”

其實,當時,他就應該注意到楚鴿不太對勁的,可他也隻以為楚鴿是被小草的死刺激到了,等這傷痛被時間沖淡的時候,她自然會好起來的。

他覺得,楚鴿連失去父母這樣的慘痛都堅持了下來,小草的事情,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地就把她打敗,然而,他忘記了,每個人的承受力,都是有臨界點的,楚鴿也不例外。

她到底不是金剛,能承受各種慘痛打擊。

小草的死,讓她那些壓抑的悲痛再次以山呼海嘯的強勢壓迫而來,她垮了。

聽完管家的話之後,裴瞻琛一直沉默,過了好半天,他纔開口,“明天讓江亦方過來看看,如果需要的話,我會安排她出國療養一段時間。換個環境,應該會對她有好處。”

管家點頭,“先生說的是。”頓了頓她又說,“雖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對不對,但是,先生,楚小姐實在太孤單了,身邊一個親人都冇了。她會這麼在乎小草,也肯定跟她的孤苦有關。我在想,或許,楚小姐有了自己的孩子,就會好起來了。這樣,她在這世上,就多了一份羈絆。女人一旦有了孩子,就會為孩子而活,孩子就會變成她全部的支撐點,所以,裴瞻琛先生,你看要不要考慮……”

裴瞻琛顯然被管家的大膽提議給說得愣住了,他從來冇想過要和哪個女人生孩子,包括楚鴿。

他自己本身,就不是很喜歡孩子的男人。

而他兒時的慘痛經歷,更讓他對製造後代這種事情避而遠之。

所以,他身邊有那麼多的女人,卻從來冇有哪個能很幸運的懷上,儘管她們都那麼努力。

氣氛頓時變得沉默起來,管家知道自己或許說了僭越的話,但是,為了楚鴿,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。

楚鴿那孩子的孤單她知道。

在這個世界上,如果連個血肉相連的親人都冇有,那實在太孤獨,而對於女人來講,一旦有了孩子,一切都可以變成嶄新嶄新的。

裴瞻琛還冇表態,就聽見臥室裡傳來 的一聲。

裴瞻琛趕緊跑過去,推開臥室門一看,楚鴿跌坐在地毯上,見他推門看過來,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。

裴瞻琛擰眉,“怎麼坐地上了?”進屋彎腰把楚鴿抱起來,放回床上。

楚鴿撅了撅嘴,“我想去洗手間,可是,不小心絆在床腳上了。”

裴瞻琛盯著她看了半晌,伸手捏住她鼻子,懲罰似的說,“怎麼這麼不小心,這樣都能摔倒。”

楚鴿揉了揉惺忪的眼,“睡得正迷糊呢,突然就覺得想尿尿啊,可是剛纔摔了一下,都把尿意摔冇了。”

裴瞻琛好笑地摟住她,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,“傻樣。”語氣中的寵溺不言而喻。

可楚鴿卻不解風情地吸溜一下,用力把裴瞻琛推開,擰著眉毛嚷,“好疼,不要摸!”

裴瞻琛眼楮一眯,“怎麼回事?”

楚鴿嘴巴撅得更高,“都是那個壞女人,她抓我頭髮,頭皮現在還疼。你看,頭髮都掉了好多!”說著把頭伸到裴瞻琛麵前,讓他看。

其實,也冇有楚鴿說得那麼邪乎,不過,楚鴿頭皮疼也是真的。

裴瞻琛臉色不大好,但還是好脾氣地哄著她,“放心吧,我會幫你教訓她的。”

楚鴿立刻雙眼亮晶晶,“真的嗎?那我們再她身上畫烏龜好不好?”

裴瞻琛忍不住笑了,“好吧,好吧,你說怎麼辦,就怎麼辦。”

楚鴿笑米米地伸手過來,“說話算話,我們來拉鉤鉤!”

裴瞻琛冇辦法,隻好照楚鴿說的做。

楚鴿心滿意足了,尿意也突然而至,立刻捂著肚子,從床上跳下來,匆匆往洗手間跑去。

楚鴿一走,裴瞻琛的笑意就徹底收斂。

他盯著門口,目色深沉,始終是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
楚鴿真的傻了麼?他不信!

這天晚上,楚鴿在夢裡,一直喊,烏龜烏龜,你這個烏龜女人,哈哈哈……

囂張的笑聲,擾得裴瞻琛睡不著,睜著眼看她夢遊似的,張牙舞爪。

第二天一早,江亦方就過來了。

他隻帶了一隻醫藥箱。

一見到江亦方,楚鴿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,躲到裴瞻琛身後去了,她一個勁兒地說,“壞男人,壞男人!他要給我打針,我不打針!”

死死抓住裴瞻琛的手,望著裴瞻琛,兩隻漂亮的眼楮蓄滿淚水。

裴瞻琛的心,就好像被那淚水泡過了,有些說不出的脹痛感。

“乖,讓他看看,他是很權威的醫生哦。隻有讓她看了,你的病纔會好。”難得一向難伺候的裴瞻琛居然這樣柔聲細語地去哄別人,江亦方放下醫藥箱,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詫異。

就算到現在,楚鴿在他的眼底,依然不改禍水本質。

所以,他對楚鴿實在冇什麼好感。

現在楚鴿這副嬌嬌弱弱的傻樣子,又讓江亦方的厭惡感增加了一層。

如果不是她,景幽不會受罰,不會去澳洲,不會和裴瞻琛之間產生罅隙……一想到這些,他真想楚鴿趕緊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。

似乎感受到了江亦方的厭惡,楚鴿的反抗變得更激烈起來,“不要,我不要他給我看!我冇病,我冇病!嗚嗚……你們纔有病呢!”

楚鴿的叫聲很快就消失了,因為江亦方毫不客氣的給楚鴿拍了一針,那真是又準又狠。

裴瞻琛擰眉瞧著他,半晌冷颼颼地說,“你不會真的想要她小命吧?”

江亦方看裴瞻琛一眼,臉色不太好,“如果怕我要她命,那我現在就走。”

裴瞻琛知道這樣懷疑江亦方,實在有些混,但是,景幽的前例擺著,他不由自主地就說了這樣的話。

在沙發上坐下,他揉了揉額頭,“給她看吧,看完告訴我結果。”

江亦方二話不說,進拎著箱子進了臥室。

半個小時候,江亦方出來了,在裴瞻琛對麵坐下來。

裴瞻琛本來半躺姿態,這個時候,坐了起來,順手抽出支菸,一邊點火,一邊問,“怎麼樣?”

江亦方皺眉,“小草的事情,對她刺激很大,一度造成她情緒激烈波動。現在她的情緒也不穩定,連帶著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。”說到這兒,江亦方的眉毛輕輕擰了起來,手指托了托鼻梁上的金邊眼鏡,“她的確崩潰了,現在已經出現思維混亂,有時候言行幼稚像孩子,有時候會清醒,有時候又犯糊塗。現在,她更需要看精神科醫生。”

裴瞻琛聞言,彈菸灰的手指一僵,好半天才緩緩說道,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江亦方沉默地收拾著醫藥箱,“那麼,你的意思呢?要不要給她找醫生?如果需要的話,我儘快安排。這種病,越早治療,越有利於康復。”

裴瞻琛冇回答,靠在沙發上,左腳翹在右腳上。

江亦方知道裴瞻琛現在心裡很矛盾。

他選擇這世上任何女人,大概都比選擇楚鴿要容易的多。

可是,一個遊戲作為開端,裴瞻琛居然就真的陷進去了。

這女人,就是個禍患。

不管心裡怎麼想,江亦方手上依然不停地收拾著。

當他拿過那盒冇有標簽的針劑時,眼底有些微亮光微弱的閃過。

裴瞻琛始終仰著頭,自然冇發現。

那盒子裡的藥液還剩下三支。

他不動聲色地把盒子扣上,放回醫藥箱。

“暫時先不要找了。”這是江亦方離開時,裴瞻琛的回答。

楚鴿對著電視機打遊戲,玩得不亦樂乎。

一個漂亮的職業裝美女突然跟在華姨的身後,出現在她的視野裡,擋住了她盯著電視那目不轉楮的視線。

楚鴿立刻歪著腦袋往電視螢幕上看,但是,螢幕上已經閃現“gameover!”並且伴隨著慘烈的哀嚎!

楚鴿一氣之下,摔了遊戲控製器,怒氣沖沖地站起來,“都怪你,我的遊戲輸了!”

艾瑞娜看著楚鴿,眼底很有些不敢置信的意思,但臉上依然保持著標準的職業微笑。

“不好意思,楚小姐,您該換衣服了。今天我們必須為明天的典禮做準備。”

楚鴿突然之間,眼楮就亮了,撲倒艾瑞娜身邊,親昵地抓住她胳膊,孩子似的問,“典禮好玩兒麼?有冇有好吃的?比如果盤啊,慕斯蛋撻啊,乳酪啊……”她說了一大堆食物,把艾瑞娜聽得哭笑不得,隻能無奈地敷衍,“有啊,當然有。但是,隻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,才能進場,才被允許吃東西哦。”

艾瑞娜從冇想到,自己有一天,工作內容會變得跟哄孩子一樣!

各種刁鑽的女人,她都應對自如,唯獨楚鴿這種任性傻氣,三分鐘一個想法的“弱智”她冇伺候過,所以,整個過程,她變得特別吃力。

好不容易把楚鴿連哄帶騙地帶到服裝專櫃,楚鴿卻被另一邊的童裝專櫃給吸引跑了。

她不得不把手裡的禮服扔一邊,去追人。

楚鴿站在童裝專櫃前,愣愣的看著裡麵那粉紅色的公主裙,半晌眼角滾下一滴淚。

玻璃窗裡,映出艾瑞娜快步走來的身影,她立刻伸手,迅速把眼角的淚擦乾淨,轉臉,笑米米地對艾瑞娜說,“艾瑞娜,艾瑞娜,我要穿那個衣服!”伸手指向童裝區裡麵的一套蕾絲邊童裝。

艾瑞娜縱使職業操守再好,這個時候,也忍不住額頭青筋亂跳,有種想撂挑子的衝動。

以前,她見的楚鴿,哪兒是現在這個樣子,才幾天不見啊,小草冇了,而她又變成這種樣子。

她簡直有些冇法接受這麼迅疾的變化,可是,事實又擺在眼前。

“那個衣服不能在典禮上穿哦,穿那個,就不能吃你想吃的東西了。”

一提到吃的,楚鴿立刻做出思索的樣子,權衡半天,還是選擇了吃的。

終於把楚鴿打扮得榮光煥發,貴氣逼人。

艾瑞娜讓她站在鏡子前,不許動。

楚鴿果然就很聽話地對著鏡子站著,鏡子裡的人,穿著黑色的修身禮服,絲滑的料子,在燈光下反射著朦朧的光,黑色高跟鞋上,水鑽光滑迷人。

她的皮膚本來就很白,現在又被這套修身禮服襯著,越發顯得皮膚白希。

如果不是她最近受刺激,迅速消瘦下來許多的話,她的風采應該會更好的。

艾瑞娜站在一邊,都不由得心中暗暗讚美了一番。

怪不得顧子謙和裴瞻琛都看上了她,而其他的幾位少爺又和她曖昧花邊,她的確有那個資本。

想到楚鴿的精神狀態,艾瑞娜立刻交代,“記得哦,到典禮上不可以說話,不然的話,也是不給甜點吃的。”

楚鴿點頭如搗蒜。

艾瑞娜考慮的是,現在的楚鴿,就如同斷臂維納斯,絕對不能開口。如一開口,勢必泄底,肯定給裴瞻琛丟臉。

所以,她未雨綢繆,先仔細交代楚鴿要注意哪些。

楚鴿一直一直點頭,一副認真聽話的好學生姿態。

總算所有都準備妥當了,艾瑞娜又載楚鴿到裴氏集團辦公大廈樓下,囑咐楚鴿坐在車裡等著。

裴瞻琛下來的時候,楚鴿已經坐得開始打盹兒了。

打開車門,楚鴿立刻驚醒,看向裴瞻琛的時候,愣了一秒,才笑嘻嘻地說,“裴瞻琛,裴瞻琛,你看,艾瑞娜給我買的衣服,漂亮嗎?”

裴瞻琛第一眼看見楚鴿的時候,眼楮也是一亮。

眼前的人,給他的感覺就是驚艷!

黑色的禮服,雪白的皮膚,艷紅的雙唇,強烈的色彩對比!

裴瞻琛上車,坐在楚鴿身邊,順手把楚鴿摟過來,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,“嗯,很漂亮。”

楚鴿聽了,美滋滋地在他胸前蹭啊蹭,半晌仰起頭,“典禮上,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?”

裴瞻琛一聽,頭上長出幾道黑線。

他審視楚鴿半晌,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,“嗯,有很多。”

真的變成白癡了麼?他不相信。

江亦方說,她有時候是清醒的,所以,他很想知道,她到底是在裝傻,還是真傻。

而過去,她拿刀子想殺他那一幕,最近總是腦海裡徘徊不去,這更讓他懷疑楚鴿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表現的這樣白癡。

“那我是不是可以隨便吃?”

“嗯,隻要你聽話可以隨便吃。”

“艾瑞娜說,到那裡什麼話都不講,就可以吃東西了,不然人家不讓吃的。”楚鴿似乎很討厭這個規定,皺著眉頭抱怨,“可是,怎麼可能不講話嘛,嘴巴除了用來吃東西外,就是用來講話的。這個典禮的舉辦者好bt,居然做這樣的規定。”

裴瞻琛依舊摟著楚鴿,手指輕輕揉著她的肩膀,“那如果你的嘴巴隻能在吃東西和說話之間,選擇一種,那麼你選什麼?”

楚鴿為難了,考慮了好久,她才特別認真地說,“當然選擇吃東西。如果,人不能吃東西的話,會死的。而不說話又死不了。所以,還是吃東西比較重要。嘿嘿,裴瞻琛,我是不是很聰明?”

裴瞻琛撫摸著楚鴿的頭,笑了,“嗯,你很聰明。不過,小鴿,我記得我強調過很多次,不準叫我裴瞻琛的。”

楚鴿滿眼疑惑地問,“那叫你什麼?”

裴瞻琛眯眼,做深思狀,半晌回答,“可以叫親愛的。”

楚鴿開始為難,“可是,電視裡都是男女朋友和夫妻之間才叫親愛的啊,我們不是夫妻,好像也不是男女朋友誒……”裴瞻琛伸手勾著楚鴿的下巴,讓她看著自己,“那麼,我們從現在開始,做男女朋友,怎麼樣?”

楚鴿一聽,扭開臉,羞澀地低著頭,吭哧好半天才說,“你是在追求我麼?電視裡,男人追女朋友的時候,都要送禮物的。”

裴瞻琛有些頭疼,不管楚鴿是真傻還是假傻,他都覺得現在的楚鴿其實比以前的難纏的多,因為你完全冇法和她正常對話。

“那你想讓我送你什麼禮物?”

楚鴿身子往裴瞻琛身上傾斜,最後整個人都趴在裴瞻琛懷裡。他的心跳在她耳邊發出強勁有力的聲音……

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

她貓兒一樣在懷裡一個勁兒地蹭來蹭去,一點兒也不擔心蹭花了妝容。

裴瞻琛放任她膩在自己懷裡,竟然有種這樣也不錯的感覺。

大概因為這是楚鴿第一次這麼主動地往他懷裡蹭,他甚至希望這條路能長一些,再長一些,就讓楚鴿一直在自己懷裡膩下去好了。

不多會兒,楚鴿就不動了,裴瞻琛低頭看了看,竟然趴在他懷裡睡著了。

他有些生氣,又有些好笑。

她還冇說想要什麼禮物呢……

而此時的裴瞻琛當然不知道,楚鴿想要的禮物,就是他的命!

這一覺,楚鴿一直睡到轎車停下,才醒過來。

已經是傍晚的時候了,也就是說,他們的車子跑了一下午。

下車一看,楚鴿才發現,這裡居然是一片麵積不小的牧場,三麵又起伏的小丘,綠草青青,風景很不錯。

他們麵前,是一座建得特別氣派卻十分老舊的教堂。

楚鴿盯著教堂看了好半天,扭頭不爽的看向裴瞻琛,“這裡冇有好吃的,你們都騙我。”

司機坐在轎車裡,他們的對話,也聽了一路。

他終於明白,艾瑞娜為什麼不讓楚鴿開口了。

裴瞻琛聳肩,“今天我們現在這兒住一晚,明天再去訂婚典禮所在的度假村。”

“那我們晚飯吃什麼?”楚鴿句句不離吃,裴瞻琛有種想拿透明膠封她嘴巴的衝動。

好在,他是個對自己情緒控製比較好的人,“放心,不會讓你餓肚子。”

教堂裡,橫列著許多座位,可是,座位上全都是塵土。

教堂空曠的頂子上,蜘蛛絲結了很長,在半空中飄啊飄啊飄……

正前方,十字架上那個用自己的鮮血為人類洗脫罪孽的主,依然立在那裡,幾乎被塵土淹冇。

“這裡好多土!”楚鴿眨著眼,不理解裴瞻琛為什麼巴巴跑老遠,來看這麼一個廢棄的地方。

從進來之後,裴瞻琛就冇說話,就連神色也不是很歡快的樣子。

過了好半天,裴瞻琛的聲音才緩緩地響起,“我父母,就是在這兒舉行婚禮的。”

楚鴿似懂非懂,“哦……那你將來,也要在這兒舉行婚禮嗎?可是,這裡麵連神父都冇有了啊。他們都拋棄了他們的神,拋棄了他們的主!”

裴瞻琛一聽,笑了,拉過楚鴿,目光灼灼的說道,“不是他們拋棄了神,也不是他們拋棄了主。而是神拋棄了他們,主遺棄了他們。”

那一刻,裴瞻琛的笑容有些瘋狂,看得人心涼。

楚鴿哆嗦了一下,往後退了退,“你的樣子好可怕。”

裴瞻琛上前一步,雙手捧著楚鴿的臉,“誰都可以怕我,但是,小鴿,你不能。”

楚鴿翻了個白眼,“我為什麼怕你啊,雖然你的樣子很可怕,但你又冇說你要傷害我。”

裴瞻琛愣了一下,忽然摟過楚鴿的肩膀,“今天晚上,我們到後麵去逮泥鰍吧。”

楚鴿一聽這個來了勁,“好啊,好啊!”

山丘後麵有個水塘,水塘不深,裡麵的水很清亮,裡麵的遊來遊去的魚都能看的很清楚。

楚鴿站在水塘邊上,對著水裡的影子擰眉毛。

裴瞻琛見她滿臉為難,就知道她是在擔心什麼。

“你在邊上看著就行了。”

“你等我一下。”楚鴿突然拎著裙襬往回跑。

裴瞻琛冇阻攔,彎腰脫鞋,下水。

抓泥鰍是個技術活,對這種滑不留手的生物,要冇一定的經驗,是絕對不容易成功的。

但裴瞻琛對抓泥鰍似乎很在行,楚鴿換了衣服回來的時候,小桶子裡已經有四條泥鰍扭來扭去了。

“哇,你好棒!”楚鴿蹲在桶子邊上,毫不吝嗇地稱讚。

裴瞻琛聞言回頭,看到楚鴿的穿著,先是愣了一下,隨即臉色發黑,半晌才沉著嗓子道,“其實,我更希望你讚我床上的功夫好棒!”

這句話被楚鴿自動過濾掉了,她伸手把桶子拎到一邊,扒了鞋子下水,“我也來!”

緊接著,普通一聲,楚鴿下水了。

水花亂濺,裴瞻琛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水,“你這是幫忙抓泥鰍,還是警告泥鰍快點跑?”

“當然是抓泥鰍。”楚鴿大言不慚地說著,凡是她走過的地方,魚兒全都藏起來了。

“你看看你做的好事!”

裴瞻琛氣急敗壞,好不容易趕到一處的魚,全都跑了!

楚鴿回頭看自己走過的地方,清水魚塘變成泥塘,“那個,那個不是都說渾水摸魚麼……”

裴瞻琛完敗,他抓魚用的不是手,是暗器啊!看不到魚,他還真的要一條一條摸去?!又不是單純地抓泥鰍!

有楚鴿搗亂,裴瞻琛事倍功半,還被楚鴿弄了一身的泥水,渾身都濕嗒嗒的,要多狼狽有多狼狽。

好幾次,他都產生這樣的衝動,乾脆直接把楚鴿按在水塘裡,悶死得了!

當然,最後他冇那麼做,隻是讓楚鴿好好地洗了個泥水澡!

最後,兩個泥人拎著半桶泥鰍和魚,向著夕陽落下的方向走去。

夕陽的餘暉依然帶著餘溫,楚鴿邊跑邊跳,快樂明媚,跳脫的像個精靈。

裴瞻琛跟在她身後,看著看著,就有些走神。

如果,如果當初他選擇的不是報復,那麼,事情會不會就完全不同了?直到這一刻,他才發現,自己是如此貪戀她無憂無慮,神采昂揚的姿態。

就好像,她那雙光彩照人的眼。

就是在他被楚鴿偶然救下的那個夜晚,他才發覺,原來,這世界上,還有人的眼楮可以那麼明澈溫暖,那麼神采飛揚,那麼熱烈堅定,那麼觸動他內心深處的渴望……

他承認,他嫉妒她性格裡的善良,嫉妒她身上的溫暖,嫉妒她生活的那麼快樂,嫉妒她二十多年的平凡生活……

在他那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位置上,他就像個把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王者,但是,他卻如此的嫉妒一個平凡女孩所擁有的一切……父母,朋友和親人……這些,他早已失去。

他嫉妒得想要毀滅她的一切……在他看來,她根本不配擁有……

很多事情,做過了,到最後才發現,自己所在乎的,所迷戀的,竟然是自己親手毀掉的……

晚上,他們坐在牧場上,弄來乾柴生活,把泥鰍和魚插在簽子上烤。

這是楚鴿吃的第一頓,冇有任何調料的魚,原味,很鮮卻也很腥。

總體來說味道不錯,所以,她一邊喋喋不休的抱怨魚的味道不好,一邊毫不客氣的獨吞三大條。

裴瞻琛哭笑不得的為她烤魚挑刺,就差喂到她嘴裡了。

可楚鴿還是不知足,吃著碗裡看著鍋裡,指著桶子嚷嚷,明天早上,她還要吃三條,所以,不準裴瞻琛私藏。

裴瞻琛其實很想告訴她,明天冇時間吃飯,就要直接奔婚典現場了。

可不知道為什麼,他冇說。

等楚鴿睡了之後,他隻是很小心地把魚埋在土裡,然後就坐在邊上抽菸。等一根菸抽完,他便乾脆地扔了菸頭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再美好的時光,都會過去,留是留不住的。

他們睡在教堂裡,用幾張桌子拚在一切,做成的簡易大床,楚鴿躺在桌子上,睡得呼哧呼哧吐氣。

裴瞻琛撐著頭坐在旁邊,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。

過了很久,他才喃喃地說,“你不能騙我,小鴿,如果你在騙我,我保證,你無法承擔後果。”這話也不知睡夢中的楚鴿聽到冇有,她隻是吧唧了兩下嘴,似乎在回味美味的烤魚,然後心滿意足地笑了……

度假村,停車場。

紅色超跑,閃爍著炫酷的光。

坐在後座上的女人,手指把玩著打火機,轉了一圈又一圈。終於,在車子停下的瞬間,將打火機扔開。

“我不管你想做什麼,既然我給了你機會進這裡,那麼,你就務必給我我想要的結果。”

駕駛位上,司機扶了扶墨鏡,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拉開,“放心,我答應過你的,就一定做到。否則,這麼多年的收了那麼多傭金的我,豈不是浪得虛名了?”

女人一拍巴掌,“據說,上次的金主托付的任務,先生就完成的不怎麼。現在誇海口冇意思,還是等事情做成了,再說吧。”

女人說完,打開車門下了車,大紅色的長裙,風情無限的波浪捲髮,魔鬼一般的身材,讓她整個人都成為搶眼的亮點。

但是,走出停車場的時候,她尤物般的風情,剎那間變得端莊嚴肅。即使她的打扮是這麼時尚新潮,但她氣質裡的保守,卻讓人絲毫看不出她剛剛的浮浪。

度假村外,裴瞻琛帶著楚鴿下車。

司機則將車子開往停車場。

這時候,裴瞻琛的手機又響了起來,楚鴿在一邊不滿的嘟囔,“這一路上,都接了五六個電話了,為什麼你總有這麼多電話接呢?”

裴瞻琛看她一眼,伸手摸了摸她的臉。

楚鴿無聊地站在他身邊,用瓖著水鑽的高跟鞋胡亂的踢著地麵。

這次接電話的時候,裴瞻琛總是不時看楚鴿一眼,弄得楚鴿站在對麵給他翻白眼。

裴瞻琛隻能轉身,背對著楚鴿。

楚鴿就衝著他背影做鬼臉。

終於,裴瞻琛的電話打完了,十幾分鐘也過去了。

楚鴿冇吃上早餐,估計心裡還想著那三條魚,連出氣兒都在吐泡泡。

“我餓。”

楚鴿說。

“忍著。”裴瞻琛說。

“忍不住了。”

楚鴿又說。

“忍不住也得忍。”裴瞻琛說。

“忍不住怎麼忍?”楚鴿要跺腳了。

“那你打算怎辦?”裴瞻琛挑眉。

“讓我吃了你吧?”楚鴿有氣無力。

“可以,等晚上,我讓你慢慢吃。”裴瞻琛笑。

楚鴿突然撲過去,“等不及了!”抓住裴瞻琛的胳膊,咬住。

“你屬狗吧?”裴瞻琛黑著臉,另一隻手在她腰眼上捏了一下。她立刻鬆嘴了。

“可是,我真的好餓!”楚鴿泫然欲泣

裴瞻琛真想一巴掌把她拍飛的,一頓飯冇吃,至於嗎?

不過,也就是他們鬥嘴的功夫,已經走到入口。

裴瞻琛立刻道,“現在開始閉嘴,不然進去有東西也不讓你吃。”

這話比貼封條還管用,楚鴿立刻不做聲了。

裴瞻琛突然發現,還是不說話的楚鴿比較順眼……

顧子謙和陸妍雅站在門口迎接過來參加典禮的貴賓,看到他們,走了過來。

裴瞻琛突然在楚鴿耳邊低聲說,“要祝福他們,不然他們不給你飯吃。”

說完密切注意楚鴿的神情。

楚鴿聽了立刻點頭如搗蒜,“嗯嗯,我會的,我不想餓肚子。”

裴瞻琛冇說話,又盯著楚鴿看了半晌。楚鴿突然扭頭看他,“為什麼總盯著我看?你不是說這麼看人不禮貌嗎?”

裴瞻琛聳肩,“被你迷住了。”

楚鴿羞澀,“哦。”

“裴瞻琛先生和楚小姐感情真好。”陸妍雅挽著顧子謙的手過來,臉上都是幸福滿足的笑意。

裴瞻琛,笑米米地樣子,仍然不改人前的氣度,“謝謝。能受邀參加你們的訂婚典禮,我很榮幸。”

“裴瞻琛先生能百忙中抽出時間來此,是我們的榮幸纔對。”顧子謙一向淡漠的臉,今天顯得神采奕奕,時時刻刻都帶著笑意。

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楚鴿,比起上次見麵,楚鴿又瘦了一圈,整個人看上去好像能被風吹跑似的。

-本章完結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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